“等你盖好再说。”
“美丽的少妇人,你为什么看上去这样悲伤?”马修问。
“因为我爱你。”凯特说着泪水已经涌落出眼框。
“不要哭,”马修说,“没有什么可哭的。这次我一定要设法干成,你瞧吧。”
他们给马修脱好衣服后,威廉给他盖上一条床单和毛毯,凯特熄灭电灯。
“你答应我,要跟我一块睡觉的嘛。”马修昏昏欲睡地说。
凯特轻轻地关上了门。
威廉就在马修屋外的一张沙发上睡下,他害怕马修夜里醒来再跑掉。次日晨,凯特在将早餐端进马修房间之前将威廉叫醒。
“凯特,我怎么跑到这儿来啦?”这是马修的第一句话。
“昨晚麦肯齐的酒会散后你跟我们一块回来的,”凯特用低沉微弱声音回答。
“不,我没有。我跟着那个鬼姑娘到‘乐为’俱乐部去了,她叫什么来着,可能是帕特里夏。她拒绝跟我进俱乐部。上帝,我直觉着难受。让我喝杯番茄汁好吗?我不是有意麻烦你们,但我现在确实吃不下早饭。”
“没问题,马修。”
威廉走进来。马修抬眼望着他。两人默默地互相凝视着。
“你知道了,是吗?”马修最后问。
“是的,”威廉说,“我一直这么蠢,希望你原谅我。”
“不要哭,威廉。自从你十二岁挨了科文顿的打,我把他从你身上拽开那时起,就再没见你哭过。你还记得吗?不晓得科文顿现在干出了什么名堂。也许跑到墨西哥的蒂华纳开妓院去了,他也只配干那。别忘了,如果科文顿果真开了妓院,他那地方一定非常来劲,所以务必要带我去一趟。不要哭,威廉。成年人是不流泪的。已经没有办法。从纽约到洛杉矶,到苏黎世,我找遍了所有的专家,他们都拿不出治疗方案。我今天上午不去上班,你会介意吗?我仍然觉着极不舒服。如果我睡的时间过长,就叫醒我,或者我若再添麻烦,就让我自己走回家去好了。”
“这里就是你的家,”威廉说。
马修的脸色变了。“威廉,你要告诉我父亲吗?我不敢与他直说。你也是独子——你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是的,我明白,”威廉说。“如果你答应我与我和凯特住在一起,我明天就到纽约去跟你父亲谈谈。只要你觉得憋不住,我不会阻止你喝得大醉,你想搞多少女人都可以,但你必须待在这里。”
“威廉,这是我几周以来得到的最大恩惠。现在我想多睡一会儿。这些天我太疲倦了。”
威廉看着马修进入深沉的梦乡,从他手上取下空了一半的杯子。床单上已留下番茄汁的印痕。
“你不能死,”威廉缓慢地说。“你决不能死,马修。你难道忘了你和我还要联合经营美国最大的银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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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威廉启程去纽约看望查尔斯·莱斯特。这位老人听到威廉带来的消息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坐在椅子里的身驱似乎也萎缩下去。
“谢谢你前来,亲自把此事告知于我,威廉。当马修每月不再回家一次来探望我以后,我就知道一定有了不好的情况。我以后每个周末都去一趟。他会愿意与你和凯特生话在一起的,我将尽量不把听到这消息后的无限痛苦明显地表露出来。上帝才知道他作了什么孽,得到这种报应。自从马修的母亲死后,我为他创造了一切,可现在已经没人来继承它了。”
“先生,只要您顾意,您随时都可以来波士顿——您永远会受到最真诚的欢迎。”
“谢谢你,威廉,你为我儿子操尽了心。”老人抬头看着他说,“我多么希望你父亲能活着看见自己的儿子给凯恩的名誉又增加了何等的价值。我真想能与马修换个位置,让他活下去……”
“我得赶快回到他身边去,先生。”
“是啊,应该这样。告诉他我爱他。告诉他我听到这消息时十分冷静。一定要照这样说,莫讲其他的话。”
“是的,先生。”
威廉当晚返回波士顿,看到马修正与凯特待在家里,并坐在走廊外边开始阅读最新畅销书《飘》。当威廉从法国式的大门进来时,马修马上抬起头来。
“我老头的反应如何?”
“他哭了,”威廉说。
“莱斯特银行的总裁哭了?”马修说。“千万不能让持股的用户知道这一点。”
马修不再喝酒,并尽量以最大努力投入工作,直至他生命的最后几天。威廉对他的毅力甚感惊讶,并不得不经常地要求他松弛一些。马修不但把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出色,面且在每天下班前还去检查威廉的信件,逗他玩儿。在晚上去剧院或参加大型宴会前,马修都要和威廉打几盘网球,或到查尔斯河上与他赛船。“当我真的赛不过你的时候,我就会知道我该死了。”他还开这样的玩笑。
马修从不进医院,宁愿待在红屋。对于威廉来说,这几个星期过得是那么缓慢,又是那么迅速,每天早晨起来他都要怀疑马修是否还在活着。
在一个星期四,马修谢别了人世,他读的那本《飘》还有四十页没有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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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在纽约举行,威廉和凯特住在查尔斯·莱斯特家里。才六个月呀,莱斯特一下子进入了风烛残年,当他站在亡妻和独子的墓旁时,他对威廉说,他已经永远看不到自己的生活目标。威廉什么也没有说,他的任何语言都无法解脱这位父亲的痛苦。次日,威廉和凯特返回波士顿。因为少了马修,红屋忽然显得特别空荡。过去的这几个月成了威廉最欣融,同时也是最凄怆的一段时光。死神不但令他与马修,而且也使他与凯特之间越发变得亲密而不可分,这在正常生话中是永远不会出现的。
当威廉在马修死后返回银行之后,他发现他很难恢复各种日常工作。他经常站起来,一头撞入马修的办公室,或去征求他的意见,或去开上个玩笑,或者仅仅是想证明他还存在,可是,那里再也没有他了。一直过去好几个星期,威廉才渐渐恢复正常神态。
托尼·西蒙斯倒是异常通情达理,但这也无助于事。威廉由于对马修之死经过一连数月的悲怆与自责,已经对银行业失去任何兴趣。甚至包括凯恩-卡伯特银行本身。他一向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和马修将携手到老,并共同驾驶一条命运之船。威廉的工作水平再也没有以往那么高,但无人抱怨他。甚至凯特也渐渐对威廉一连几个小时常常孤自一人发呆感到忧心忡忡起来。
后来,一日清晨,凯特发现威廉正坐在床边低头凝视她。她向他眨眨眼睛问,“亲爱的,你不舒服吗?”
“不,我正在端详我最珍贵的宝物,现在我才意识到你是上天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