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杜衡望着门口的背影,笑道:“流苏姑娘,本朝男子十五岁成年,十六岁,真的已经不小了。”
流苏像吃了黄连一样的低头一件件捡起地上的东西:“他生气的样子可真是吓人。”
方杜衡点头:“他自称九天飞鹰,其实我觉得他像是一个狼?”
“狼?”
方杜衡苦笑一声:“他总是神出鬼没,每一次出现的时候他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生病,受伤时候的样子。”
流苏默默的低头,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有些苦涩的味道。
方杜衡慢慢的走到了外面,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也照在流苏的身上。
方杜衡说:“我师父和他师父是好友,我比他大十岁,本来应该我来照顾他的,可是他比我厉害了不少。我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在这几年他每年都会来我这里一次,我好歹能知道他还活着。”
流苏点点头:“我道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他真的像是一只狼,总是一个人去把伤口养好,出现在人前的时候,总是威风八面的样子。”
方杜衡笑道:“他看起来很喜欢你。”
流苏微微一笑:“我也很喜欢他。”
方杜衡向着满庭的花草走去,没有回头,慢慢的道:“他和你一样,都是有着秘密的人,现在,你的秘密告诉了我,他的秘密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我了。”
流苏道:“那是因为他和你已经很亲近了,也许,他不希望把自己的苦恼告诉亲近的人。”
然后她轻轻的笑笑:“他虽然神秘别扭,但是真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方杜衡惊讶的看着她,他没有说话,只是歪着头看着她。她站在阳光下,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好多时候,我总是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没有关联。我没有亲人,也不敢和朋友在一起多待。可是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的觉得,真想和他做个好朋友,想着,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弟弟真的是一件做梦都要笑醒的事情。”
方杜衡失笑:“他要是听见你这么说,晚上做梦都要哭醒。”
流苏长大嘴巴看着他:“这······。”
方杜衡道:“这个,但愿是我想多了。”
庄鹰晚上回来的非常晚,带回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好他力气大,三只野兔,还有一只班狗。
“你疯啦。”方杜衡头大的指指他:“你还真的去招惹班狗。”
庄鹰却得意的笑笑,然后动手给兔子剥皮。
流苏退到门口:“你,你,那兔子还是活的······。”她已经脸色发白头晕目眩,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庄鹰道,蹲在地上,自觉神勇,朝着流苏笑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它还能跑了不成。”
流苏看着他解开身上的短剑,慢慢的割开兔子脚上的伤口,血从他手上慢慢的滴下来。
“你······。”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方杜衡吓坏了,赶紧按她人中。
流苏慢慢醒过来,指着庄鹰:“不行了,我晕血。”
庄鹰脸上还有血。他只好闷着头跑到兔子和班狗的旁边坐着。
流苏脸色苍白地站起来,勉强稳住了心神道:“我觉得给活兔子剥皮还是太吓人了,你能不能先把他药死了。”
庄鹰的脸色这才好起来,松了口气高兴的道:“我还以为你要让我把它养起来。”
流苏吐了口气:“我可不会养。”
方杜衡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针,立马把兔子解决了。方杜衡笑道:“这兔子连半口气都没了,养也养不活了。”
他说道这里,笑着道:“我前年去长安走方,遇到一个女孩,她抱了一只兔子让我治,要知道,我那时候只会治人,不会只兔子。可是她一听见我不会,哭的像个雨人了。”
流苏道:“那你后来把她的兔子只活了吗?”
方杜衡道:“哪能啊,我从来没治过兔子,我打兔子还差不多。”
庄鹰白了他一眼:“结果他就被人家拉回家里研究治兔子,还差点娶了人家。”
流苏忍不住笑笑:“恭喜啊。”
庄鹰冷笑:“恭喜个鬼啊,要不是我把他救出来,他就惨了,那姑娘跟个母夜叉似的。”
流苏道:“喂,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呢。”
庄鹰板着脸道:“其实她长得跟你很像。”
流苏哭笑不得的看了方杜衡一眼,后者也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于是他俩人觉得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庄鹰带着他打的那只班狗下山去换东西了。
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糟糕透顶的消息。李氏已经放出了谣言,江蓠翁主为了拒绝与霍去病成亲,出走京城,半路被李之荫收留,与李氏公子结下深厚情谊,卫长公主与霍去病下令追杀,江蓠翁主坠崖而死。
流苏捂着脸半晌,慢慢道“我想我应该要回长安了。”
“为什么?”方杜衡凝神道:“你手里的东西,离权力越近越危险,长安城不适合你。”
流苏摇头:“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我被权力束缚,也只有权力能保护我。”
庄鹰笑道:“说的对啊,躲在一个小地方藏起来算什么,一定要找个机会杀了李之荫,一报一箭之仇。”
方杜衡皱眉:“李氏门生遍布天下,李之荫乃是李氏家主,毓秀山庄富甲天下,他手下能人不计其数,你一个小小江蓠翁主,怎么能和他抗衡。”
庄鹰道:“还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能,杜衡,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小。”
流苏道:“杜衡,我知道我不一定能斗得过李之荫,但是李之荫没有找到我的尸体,一定不会这么快死心,而且,这江南乃是他的地盘,我只有回长安才能更安全一点。”
庄鹰道:“没错,去长安。杜衡,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杜衡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想去长安,自己去就好,不要带着流苏,这一路千山万水,你以为这么好走?”
庄鹰道:“那也比等着他们来强。”他看了一眼流苏:“再说了,杀人的明明是李之荫,要是不回去澄清,骠骑将军多冤。”
流苏点头:“骠骑几次救我于危难,我不能让他受不白之冤。”
方杜衡道:“他没有做过,又位高权重,怎么会怕人家的几句留言。”
流苏摇头:“我总归不能让他受屈。”
方杜衡不能答,庄鹰异常兴奋。他异常兴奋的结果就是天天出去打猎,然后下山道集市上换钱,他说要凑齐去长安的钱。
方杜衡笑道:“我觉得你这么凑下去,嗯,估计三五年够了。”
庄鹰看着流苏小声的道:“我偷可不可以?”
流苏白了他一眼:“你一定要用这么笨的方法吗?”
庄鹰惊讶的看着她,难道你会什么别的?可是流苏一看就不像是会赚钱的人。
流苏颇有些得意的道:“我们这里离泸州近么?”
庄鹰大叫:“对啊,你和那个泸州王是好朋友,你能直接找那里的郡丞借钱。”
流苏摇头:“泸州国早就并入中央,郡丞也是朝廷派的人,说不定还是李之荫的人。”
庄鹰丧气地低头,泸州郡丞是李之荫的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流苏轻笑:“我曾经听赵恪大哥说过,江南一带驻兵不多,但是泸州因为地势险要,驻有三万兵马,只要找到驻军,他们应该能把我送回长安,大将军和骠骑治军极严,料想,李之荫的人马应该不能安插道军队里面去。”
方杜衡皱眉,话虽如此,但是驻军并不一定能认得流苏。他迟疑的道:“可是,你没有信物,驻军怎么会相信你?”
流苏伸手推了庄鹰一把:“有他在,还怕不信?”
庄鹰不明所以的看着流苏,流苏笑道:“你的脸有些圆,远远一看不像霍去病,但是仔细看吧又有点像,再仔细看又觉得不像。”
“那到底像还是不像?”方杜衡问。
流苏笑笑:“虽然脸型不像,气质不像,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像,所以,庄鹰去告诉驻军自己是骠骑的弟弟,十有八九他们是会相信的。”
庄鹰哭笑不得的道:“只听说过突然冒出来一个儿子,你突然给人送去一个弟弟,骠骑不打死你才怪。”
流苏道:“我倒是想呢,谁叫你已经这么大了,霍去病今年才二十二岁,上哪里生你这么个儿子。”
庄鹰突然严肃起来:“这事,我打死也不干。”
流苏道:“那你就打算一直打猎打下去?”
打猎换钱真的是要三五年才能凑齐路费的,他们三个现在一个比一个穷。
庄鹰愣了愣,似乎是在考虑,但是过了一会儿他然后别过脸道:“反正我不干。”
流苏道:“你要是不干,我就每天说一次,等你哪天听烦了,就答应了。”
庄鹰狡黠的一笑:“没用,就算我答应了你,等到了驻军面前我还是会反悔的。”
他说着又愉快的打猎去了。这回没用方杜衡说,他自己就把弓箭背上了。还回头对着流苏狡猾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