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衣钵(1 / 1)

<>桃花三月三,

雨细柳如烟。

红红绿绿,

莺莺燕燕。

春色此等明媚,

请欢伯一坛。

紫金钵盂在前,

九霄环佩指间,

一曲流水高山。

百鸟朝凤,

飞龙在天,

一弦一柱醉了神仙。

谷雨三月天,

日丽桃花嫣。

红男绿女,

歌莺舞燕。

何日花前月下,

春光如此醇酽。

陶觞酒瓮在前,

奔雷春雷指尖,

再一首广陵散。

弄玉笙和鸣,

嫦娥舞蹁跹,

尺素鱼书同游广寒。

三月三,

美人嫣。

桃花笑,

春色谙。

山歌渺渺,

春思绵绵。

焦尾焦,

绕梁湮,

潇湘渊澜。

知音来,

弦弹断,

桃花过了菡萏,

玲珑秋月水晶帘。

三五下里曲儿,

青蚨一扁担。

莫去赌坊饭馆,

莫去秦楼楚馆。

两盒胭脂水粉,

一枝步摇金钏。

送给灶王细君,

换得笑开颜,

省却搓衣板。

词:曲文星,曲:章好古。

这天早上,我在寺口镇卖艺化缘,先奏了几段《阳春》,听的人甚是寥寥,看来他们的鉴赏水平还有待提高,我于是开始唱歌——《卖艺翁》,由章好古与曲文星两位合力完成的神曲。

我现在元力深厚,不用呼吸就能唱《双节棍》,这还不是真实实力,我早就超越雄狮、鳄鱼、大象、座头鲸了,现在地球上没有任何一个物种,甚至海妖都不能跟我比歌唱。

我边弹边唱,《卖艺翁》脱胎于曲剧,结合了流行音乐,融合了须生、老旦,表现力十足,吸引了奶奶、姥姥、婶婶、姐姐们,她们围坐一圈听我深情演唱,其品位甚高,又掌握经济大权,不一会儿我的钱靫便鼓鼓地全是金灿灿的硬币。

可是,她们以为一元钱可以听整整一天,我从早上唱到晌午,声带摩擦起火,喉管都烧红了,她们仍旧没有散场的意思。钱已挣到手,我得想脱身之计,总不能把太阳唱到落山吧。

于是,我又开始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弹奏《白雪》,听众似乎对这种远古的琵琶曲不是特别有兴趣,两阙之后就剩一位无牙老姨姨跟着我的节奏哼唱黄梅戏。

我又开始勉强弹奏《炼魔引》终于崩断了弦,将老姨姨也弹走了。

中午,我吃了三个馒头和一块豆腐干,坐在骄阳中央,用五弦弹奏章好古创作的另一首缠绵悱恻的曲子《犀牛和黄鹂女》。听众只剩黄鹂和百灵了,唯我独尊,就像一棵矗立在悬崖绝壁的劲松,秀丽挺拔,听着潇潇风雨和隆隆雷声,春夏秋冬,一千年……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我才从曲文星的自我小宇宙中脱离出来,睁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有了一个听众——玄色衫,心形脸,圆寸发,大眼睛,背负书箧,书箧中斜插一长一短两把剑,正是那日救我脱离蛇口的狙魔少侠——晓月。

我开始收拾摊位。

“你怎么不弹了?”晓月问。

“不想弹了。”今天的功课已经做完。

“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勤学善问。

“无名之辈的无名之曲。”

“是吗,我以为是李龟年的作品呢。你再弹一遍。”

“今日已经收工了。”我是骄傲的艺术家,岂能被她颐指气使,虽然她是我心目中的英雄,长相媚妩,勇气可嘉,还有一个比较皎洁的名字。

“那好,我不白听。”她说着掏出一百块钱,正要给我放到钵盂里,一看我毒刺般的眼神,立马收了回去,“这么早就收工?”

“自由职业,任性而为,今天钱挣够了。”

“我还想听,因为特别好听。”

这句说到了我的心坎上,“我已经疲倦不堪,那种消耗内力的曲子已经再难驾驭,弹一首《东风破》吧……”我又将琴摆了出来。

晓月快步上前,按住了我的手,“我不听任何的曲子了……曲文星,我要拜你为师!”甚至都想下跪了。

我着实被她的热烈的眼神给电了一下,“你是在消遣我吗?”

“怎敢,夫子,我特别仰慕你的琴技!”似乎是真的,她的眼神充满了对神的虔诚与狂热。

“不好吧,”我有点忐忑,“我这资历……”稍稍谦卑一番。

“你别再推辞,请受徒儿一拜。”她上就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我立马将她托起,“让我再想想。”

“夫子,你的琴技出神入化,你的人也一定高洁而慷慨,如果这是不传之秘,那我只能空自嗟叹了。”似乎眼泪汪汪了。

“这没有什么可保留的,不是猫爬树的本事,只是我这个人有问题,天煞孤星杀破狼,已经克死了好几个亲朋好友,就像被施了魔咒一样,离我越近,时间越长,牺牲的概率越大。”

“迷信,我不怕,只要你肯收我,我才不管什么煞什么星,只要能学到你的琴技,虽死无憾。”字字铿锵。

我大为感动,收她为徒未尝不可,她看起来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刚才她把钱包露了出来,里面至少有几千块,另外,她法力不错,还有诛魔飞剑,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就有此等本事,那么她的娘一定更厉害,说不定是什么隐藏的上古大魔神,我再攀上这门亲,在三界更安全更保险了。答应她为上上之选,要是还一味拒绝,可能会被斩妖剑腰斩了,“好吧,晓月,我答应教你操琴。但是,你不必行拜师大礼,就当是知己之间的交流与切磋吧。”

“不敢,夫子就是夫子,辈分必须得理清。”

“好吧。那今晚到县城请我吃熊掌豹胎、馒头烧饼。”

“县城的饭店规格太低。这样吧,到我家吧,葙丘村,让我娘盛宴款待您。”

“不敢不敢,拜师之事,咱俩之间的小秘密,我有拐卖儿童的嫌疑,让你娘知道,非得将我扒皮抽筋不可。”

“哼,你才是儿童。我诛杀的妖比你吃过的米粒都多。”她轻叹,“我娘确实比较严厉,那么,等我慢慢跟她说吧。”

“现在就出发吧,好几天清汤寡水,就等鸡鸭鱼肉做慈悲道场。”

晓月将书箧放下来,打开,我将那两把剑拿出来把玩一番,那把短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黑漆兵器名叫“缁衣龙象”,那把长剑,剑鞘就是无价之宝,乌木包金,饰以翡翠、玛瑙,剑锋如龙渊碧波,吹毛断发,号曰“秋水鱼鸟”。书箧中书倒是有两本,一本是《伏虎诀要》,一本是《天方夜谭》。然后就是一些不知名的小机械,我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仔细端详起来,晓月告诉我这也是一把剑,名叫“逆鳞”,是压箱底的暗器,年岁很大了,甚有灵性,遇到妖怪,便自动鸣警,威力巨大,杀伤力强,她自己都很难操控,一旦发出,很难收回。剩下的便是一些瓶瓶罐罐了,里面装的都是丹药,徒儿挑出一瓶递给我,“这个来孝敬夫子,是我娘七七四十九天炼制的,药引都是一些小妖的精魄,配以朱砂、黄金等,食之能迅速增加功力。咱们那天见的那条大赤练蛇,总有一天将他抓住,练成丹丸……”

“它还没死?”

“按理说被龙象剑刺伤,活不过一个时辰的,但是它在寺口镇又出现了,这个大虫子真不能小觑。”

“那咱们现在赶紧去消灭它吧,省得它再害人。”

“它的嗅觉太灵敏,十里外就闻到了龙象剑的气息,早逃之夭夭了。追踪它太枯燥乏味,我今天歇息,跟你学琴。”

“虎头蛇尾。”

“学琴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的,咱们一边走,一边授课。”

“《葫芦娃》会唱吗?”

“不会。”

“识谱吗?”

“不会。”

我略略失望,“想要学会这艰深的高秒的技艺,需要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毅力……我师从琴魔章好古先生,虽然天赋颖悟,但还是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时时分分秒秒勤加练习,从来不敢懈怠……终于……”

“夫子是从几岁开始练习的?”

“去年。”

我在晓月讶异的目光中倒出一粒药丸迅速吞入腹中,午餐太素,到县城又颇费脚程,需要进补一下。

黑色的药丸,补肾,入口冰凉清香,刚进喉咙就开始变热,到胃肠以后,就像是一头燃烧的虎豹一般四处冲撞、撕咬,丹田的谭鼋立马出来将其包裹、收服、吞噬,然后我打开《渊澜》,将这股新生的蛮力化解、分散,释放到身体每一个细胞。

此时,我就像刚学会的飞翔的雏鹰一样,精力过剩,浑身是用不完的蛮力,不跳舞不自在,不摇拜不痛快,还像大神附体一样亢奋地嚎起来——

三月三,

鸳鸯眠。

人面笑,

思无间。

老酒滟滟,

腰肢纤纤。

红酥手,

桃花扇,

眼波委婉。

姹女来,

诗歌念,

待白藕红了菡萏,

浪进胧月水晶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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