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乍闻自己身世,竟是契丹子裔,心中本来百感交集。
近十年来,他每日里便是计谋如何破灭辽国,多杀契丹胡虏,突然间惊悉此事,纵然他一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也禁不住手足无措。
然而待得马夫人口口声声指责他阴谋害死马大元,自己的折扇又再出现,他心中反而平定,霎时之间,脑海中转过了几个念头:“有人盗我折扇,嫁祸于我,这等事可难不倒乔峰。”向徐长老道:“徐长老,这柄折扇是我的。”
徐长老心中也是感触甚深,喃喃说道:“汪帮主总说将我当心腹,可是密留遗令这件大事,却不让我知晓。”
康敏站起身来,说道:“徐长老,汪帮主不跟你说,是为你好。”
徐长老不解,问道:“什么?”
康敏面色凄然地道:“丐帮中只大元知道此事,便惨遭不幸,你……你……若是事先得知,未必能逃过此劫。”
悦宁冷眼看着康敏表演完毕,开口问道:“除了这把折扇还有什么?”
康敏摇头:“没有了。”
悦宁点点头:“那么你发现了扇子也没有同马副帮主说起过?”
见悦宁一再强调,康敏感到事有蹊跷,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有继续认了:“尚未有时间与先夫说起。”
徐长老见悦宁一直对康敏咄咄逼人,不由得有些不快:“浪姑娘虽然有大恩于丐帮,但也不可对马夫人如此无礼。”
悦宁笑了起来,并不理会义愤填膺的徐长老,而是继续问道:“那么,这把扇子上既没有落款,又没有姓名,你又是如何知道这把扇子事关重大?如何知道这把扇子是乔帮主的?”
康敏一噎,顿时感到背上流下一股冷汗,但此时再要改口也来不及了。
悦宁不再理会张口结舌的康敏,而是面向着众人道:“我此前随丐帮弟子一同前往西夏,却半路回转,其实是受了一位苦主所托,要为他伸冤。”
说着悦宁向着单正、智光等人施了一礼:“徐长老请了诸位前辈来,倒省了我不少功夫,接下来的事,还烦请诸位做个见证。”
说话间,悦宁突然看向林子的东南角,众人见状,都跟着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那里竟然腾起了大雾,这雾似乎会移动一般,正逐步向着人群聚集处靠近。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悦宁突然大声说道:“阴兵借道,生人毋扰!附近的都退开!”
原本坐在东南处的人群立刻散开,这时场中的人才看清,大雾中竟然有一个东西凭空飘了过来。
悦宁上前几步,伸手接住了那个东西。等她转过身来,众人才借着火光看清了,这个东西竟然是马大元的牌位!
见到一个牌位凭空飘来,别人犹可,康敏和白世镜却是脸色一变。
尤其是康敏,一见之下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乔峰却是暗想,不知妹子这次知道了什么,要弄出这些手段来唬人。
悦宁见到众人表情变了,心里对这个起雾药粉加漂移魔术的效果十分满意。将牌位向众人展示了一遍后交给了康敏,康敏接过后立时觉得一股寒气从牌位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顿时牙齿开始打颤。
悦宁装作没看到康敏的异样:“在场的丐帮弟子怕是有不少人知道,我的师门颇有些通神捉鬼之能。这位苦主他在十殿阎王中的宋帝王面前,以毕身功德作抵,以来生孤苦为代价,换得一面‘阎王令’,得以滞留人间,以报大仇。”
徐长老与单正等人神色不定,但见众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按耐住没有出声。
悦宁转向几位长老:“马副帮主生前也与我有些交情,既然求到了我面前,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因此我做了点工作,确认他所说无误,这才来找乔帮主。之后的事情诸位也知道了,我从洛阳一路追着乔帮主到了江阴,却被全冠清软禁。”
这时康敏突然软倒在地,众人看到她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起一层白霜。站在她身边都觉得寒气迫人,不由得一边退开,一边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
悦宁乘机低声对扶着自己的乔峰道:“看着白世镜。”
乔峰疑惑地看着悦宁,悦宁回给他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轻轻挣开他扶着自己的手,上前走向康敏,伸出手来,凌空一抓:“马副帮主,你的大仇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但还请按照阳世的规矩来。”
悦宁面前明明空无一人,可她却似乎正对着某个人劝说着什么,伸出的手似乎也抓住了什么东西。
康敏身上的寒气突然退了下去,她仍然一脸萎靡地摊在地上,可身上的白霜却渐渐消失了。
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些难明的意味,徐长老突然觉得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感到有些不妙。
悦宁从袖袋中摸出一封信交给了吴长老:“这是马副帮主的尸格,由开封府的仵作亲自检验,上面有开封府提点刑狱司宋大人的亲笔签名,还加盖了宋大人的官印。”
吴长老一看之下,脸色巨变,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几位长老一见,纷纷围上去观看,只有白世镜站在原地,神色莫明。
见单正等人也都看过,悦宁接着说道:“尸格上写的很清楚,马副帮主体内有“十香迷魂散”之毒。他喉部的致命伤也是中毒之后才产生的,因为先中了毒,血流速度变慢,所以伤囗出血极少。”
“这是从康敏房间的柜子里找出来的,经检验,与马副帮主体内的毒是一样的。”悦宁又摸出一个被封条贴着的小袋子,封条上盖着开封府尹的官印,边上用小楷注明了小瓶内的药物是“十香迷魂散”,并写明了是从何处找到的,那地址正是马大元乡下的宅子。
康敏本已缓了过来,可是在见到那个小瓶子后,双眼一下睁得极大,几乎要立时厥过去。
悦宁却突然转向了白世镜:“白长老,天上的月亮又圆又白,月饼你爱吃甜的还是咸的?”
白世镜一听,只觉得自己胸口在剧烈颤动,这颗心似乎要从口腔中跳出来,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向悦宁扑去,破甲锥连连晃动,刺向悦宁面门。
乔峰早便被悦宁交待了要注意白世镜,此时见他暴起发难,立刻迎了上去,左手一掠,将白世镜的右臂格在外门,右手疾探而出,正好抓住了他胸前“中庭”和“鸠尾”两穴,一招便将他制住。
白世镜既被制住,悦宁便不再看向他,转而对全冠清道:“不如全舵主来为大家解释一下,你是如何得知密信内容的?马夫人说她从未看过密信,且只把信交给了徐长老,那全舵主你又是如何知道乔帮主身世的?”
全冠清面色灰败,口鼻中的血流得满衣襟都是,此刻他纵有万般手段却也使不出来了,只恨自己一时色迷心窍,竟然导致大好的局面功亏一篑。
这时候原本被制住的白世镜突然大喊起来:“大元兄弟饶命!你老婆偷看到了汪帮主的遗令,再三劝你揭露乔峰的身世秘密,你一定不肯,她…她这才起意害你…”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白世镜身上竟然也开始结起了白霜,他穴道被制,哪怕拼命运功相抗,也被冻得直打擅。
康敏面色早已惊惶致极,眼见自己搭上的两个男人都不中用,一时间心里的愤恨竟压过了恐惧,她一把将牌位摔在地上,尖声叫道:“马大元!你来捏死我好了!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脓包样子!半点大事也担当不起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