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惜离开后，祝嬷嬷抬脚踏进院子，只见王氏望着墨惜离开的身影，面上一片深思。
祝嬷嬷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闻耳边响起王氏的低叹：“那丫头，若是身为男儿，也许——”后面的话，王氏说不下去了，也许什么呢？
她摇摇头，根本就没有也许。
“老祖宗，您这样做，也是为七姑娘好，现下七姑娘不明白，将来定然会明白老祖宗的一片苦心。”
闻言，王氏自嘲一笑，抬首，望向祝嬷嬷：“玉锦，你当真觉得，我这样做是为她好吗？”
祝嬷嬷蹙蹙眉，不能领会王氏的意思，只觉王氏那一笑，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丫头，太过有主张，这对她来说，恐怕不是好事。”
“奴婢听着这话，怎生这般熟悉？当年，太妃好似也与老祖宗说过一样的话，可老祖宗如今还不是坐到了这样的位置？”祝嬷嬷说着，面上带着盈盈笑意。
王氏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笑开：“是吗？还有这等事？”
“老祖宗当真不记得了吗？当年……”祝嬷嬷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王氏含笑听着，面上有些许的怀念，只是那眼中幽深不见底，如沉沉古井。
……
墨惜只差一脚，便要进了院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抬脚，望着熙春园三个墨黑的字，目光有些飘渺。
“姑娘~”绿瑶的低唤，在耳旁响起，墨惜侧首，瞧见绿瑶担忧的面容，轻笑一声，转身，并不曾进院子，而是朝着锦绣苑的方向而去。
绿瑶跟在墨惜的后面，瞧着墨惜纤秀的身形，眉微蹙，心下在兀自琢磨着，方才在王氏的屋内，王氏究竟说了什么？
那时，突然被人抓住，她也曾慌乱不已，总觉得自己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来，发现祝嬷嬷并不曾要对她做什么，不过是将她压制住了，便开始担心墨惜的情况。
然而，一道门，阻隔了所有的事情，她瞧不清房内的一切，探不出墨惜的情况，后来，瞧着墨惜安然走出来，心里自是欢喜，只现下，瞧着墨惜的背影，总是觉得有些淡淡的哀伤。
正思量着，两人便来到了锦绣苑。因着天色暗沉下来，马上要入夜，川哥儿早已回了锦绣苑。
这几日，墨惜还不曾来到锦绣苑，想着那日川哥儿被她拒之门外，墨惜便觉愧疚。
故而方才，到了熙春园门前，墨惜却是转身，来了这里。
进了院子里，正准备去川哥儿的卧房悄悄，却是碰到了从屋内出来的红蔻，“川哥儿可曾在屋内？”
红蔻瞧着是墨惜，当下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姑娘”，扬手一指，道了一声：“八少爷在书房。”
说罢，红蔻抬首，仔细地瞧了墨惜几眼，那模样好似不识得一般。
见此，墨惜无奈一笑：“怎么？不过些许时日不见，我变了模样不成？”本是一句玩笑话，无伤大雅。
红蔻听了，却是当了真，当下便要跪，却是被墨惜扶了起来：“瞧你，委实不禁逗。”说着，墨惜又是一笑，转身朝着书房而去。
红蔻站在那里，望着墨惜离开的身影，面上浮起一丝喜意：“七姑娘果然没事了！”红蔻低喃一声，欢喜着离开。
绿瑶瞧着墨惜又会开玩笑了，当下提着的心，便也放了下来。
两人行了几步，行在前方的墨惜，突然停了下来，绿瑶一时不曾收住脚，撞在了墨惜的背上，刚想问一句“姑娘怎么了？”抬首间，却是瞧见，那坐在窗前夜读的身影。
俊逸的面容，认真的模样，恍然间，才觉得，就连八少爷也长大了！
绿瑶面上有些怔怔。
“绿瑶，你且去让下人为川哥儿准备一些宵夜。”墨惜侧首，与绿瑶说道。
绿瑶闻言，点头应下，转身离开，行出几步远时，回首望去，只见黑暗中，站着一倩丽的身影，侧脸温和，一双眼睛望着不远处窗前夜读的少年。
许多年后，绿瑶回想起这样一副画面，只觉那时安静中，带着淡淡的温馨。若时光可以停下，永远停留在那里，也许，便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夜色静谧，情浓意长。
姑娘当真很在意八少爷。
绿瑶这样想到，转身离开。
墨惜在那里，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川哥儿看书看得累了，抬首间，瞧见窗外站着的身影，惊喜地唤了一声：“阿姐~”
墨惜方才含笑踏进屋内。
这一声“阿姐”好似隔着许久的时光，传到耳边，那一刹那，墨惜只觉心下温暖。
墨惜刚刚踏进屋内，便见川哥儿迎了出来，一把抓住墨惜的手，入手一片冰凉，当下蹙蹙眉，责怪道：“阿姐来了，怎不进屋来，若是又惹了病，该如何是好？”
少年纠结的眉头，微微嘟起的嘴，满含担忧，一双眼眸中除了担忧，还夹杂着责备。
只那一刻，墨惜觉得，不管眼前少年怎样成长，不管过来多少年，他依旧是她那个相依为命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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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惜面上浮起温柔的笑意，伸手抚了抚川哥儿的脸颊：“不过刚来，无碍。倒是你，日后当注意。阿姐虽然希望你日后能出人头地，可阿姐也希望你活的健健康康。”
闻言，川哥儿恬然一笑，眉宇上的清愁飘散：“阿姐，我一定会如阿姐希望的那般，届时，阿姐只需享福便可。”说着，川哥儿拍拍胸脯，做着保证。
年少轻狂时的幻想，多么美好，直到多年后，川哥儿方才明白，那是的一句狂言，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才能得到。
只是，当后来，他真正有能力，让阿姐享福时，当年那个坐在自己面前，言笑晏晏的女子，已然有了另一个人去保护，而那时，他只能站在一边，望着阿姐，送出祝福的笑。
后来，他常常想，也许，早在他说出那番话时，阿姐便晓得那是多么不容易，只是，阿姐仁慈，却从不曾打消他的幻想。
“川哥儿委实是一个晓得疼人的，阿姐便等着川哥儿出人头地的一天。”
彼时，房间内烛光斑驳，人影晃动，墨惜望着面前无知无畏的少年，面上始终带着清浅的笑，仿佛好似为眼前少年编织的梦，那样幸福且温暖。而她是否体会到了这幸福与温暖，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
“我一定不会让阿姐等太久！”少年郑重的保证，不过是无知无畏时的轻狂。
若能再少年，仍不忘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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