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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内忧外患 一(1 / 1)

上回书说到咸丰沉迷女色不问国事,懿嫔神秘莫测,宁王与六道合力找到的七世怨侣与宗主府中白娘子所怀到底孰真孰假。

宗主与宁王都自恃找到了七世怨侣,所以各自尽心竭力保护着使其不被对方觊觎。而咸丰对子嗣问题似乎终于开始有了认识,日日与懿嫔交好,希望她能为自己添一龙子,从而荒废了国事。金光无奈接手朝中大小事务,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只得命令玄心四将暗地里寻找第二位七世怨侣。与宁王勾结的懿嫔在后宫中依然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他们都在等三个月后的成败之举。而此时傅玉书、白玉堂、李世民、寇英杰,早已到达边境,开始进行出发前指派给自己的秘密任务。

先表傅玉书独自一人来到朝鲜境内已一月有余。他化身道士,潜伏在朝鲜国最大的寺庙中伺机而动,直到有一天……

为了巩固在边境唯一交好的关系,咸丰帝派遣使者出使朝鲜国交谊。带来黄金万两珠宝无数,更有上品茶叶珍稀丝绸,琳琅满目。

朝鲜国王为了款待上宾,特意设宴普贤寺,侍卫携带国王口谕,命令普贤寺上下,限期三天准备好一应事宜。

玉书冷笑:“真是天助我也!”

不慌不忙的整理好衣襟袖口,目空一切傲然出门而去。之后在全寺所有人都在忙于准备三天后的盛宴之时,当然不会有人在意一个面容俊美的小道士在精心准备的食材上做了些不易察觉的手脚。

这普贤寺是朝鲜第一大寺,处于举国上下除皇宫以外最尊贵的位置。寺中住持也是位得道高僧,尘缘断绝,耳目澄澈,平时只顾参禅礼佛,寺中俗杂事物都交于监寺管理,也算井井有条。

到达朝鲜国领土的那几日,玉书早就打听好这里的情况,只愁于其里外戒备森严无法偷偷溜进。苦苦思索了好久还是没有个好办法,倒是有些头痛,所以他打算散散心,于是就在街上闲逛,看见路边一衣衫褴褛的乞丐,忽而灵机一动,想出剑走偏锋的一招——苦肉计。玉书欢天喜地的回到客栈,把自己的道袍撕得破破烂烂,给自己红润有光泽的美男脸上涂抹了些泥土,装扮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直等到黄昏才出门。

黄昏时分的朝鲜国,远不及天朝傍晚的万家灯火璀璨如仙境,太阳还未完全落下,街上行人就已是零零落落,一大半的店铺都已关门。玉书挑了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时辰,趁普贤寺门前没有香客时,假意晕倒在寺门口,寺内的小和尚见到门口突然昏死过去一个道士,都是吓了一跳,连忙请来监寺师叔,监寺看玉书着实落魄,慈悲之心大恸,连忙让小和尚把玉书抬进寺中照顾。

玉书直睡到第二天正午才缓缓转醒,服侍玉书的小和尚看见他醒了,去通禀了监寺师叔。监寺赶来,搭脉后觉得玉书已然无恙,又看他面相并不像是朝鲜国人,便相询来历,玉书听到监寺相问,故作泪水涟涟痛心疾首状说道:

“小道原本跟着师父云游四方探寻道法,不料师父横遭劫难,在一次登山中被不明毒物噬咬而亡。小道悲痛不已,想将师父好生安葬,身上却毫无分文,只好在附近找了个小村庄,先将师父安置在一间无人居住的破屋子里,小道每天上街乞讨些银钱积攒起来给师父买棺椁寿衣。好不容易筹集够所有费用,小道便急急忙忙往回破屋里赶,可谁成想却遇见了几个官差,要我把身上的盘缠都交出来,我不肯,他们就诬赖是我害死师父,要带我回衙门受审。小道见状知道是躲不过的劫难,想起师父还未下葬,不由得心下难过。只好骗那些官差说小道先回道观取钱,第二天亲自送到衙门。那些人不放心,就想了一个毒计——在我手臂上刻了一个‘囚’字,这才让我回去。”说着,玉书卷起了袖管,让监寺看到那个已经发脓后结痂的“囚”字,真真惨不忍睹,一些心软的捂起了眼睛,还有些都忍不住哭了出来。

玉书在心底暗笑,表面却是痛不欲生,他缓缓放下衣袖,拖着哭腔接着说:“我回到停放师父尸身的那间破屋子,用一夜的时间葬好了师父,就连忙逃跑了。也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走,再看时已是走到了朝鲜国境内,身上早就没了盘缠,饥渴交迫下倒在贵寺门前……若不是诸位大师相救,小道恐怕早已……”说罢泪水盈然而出,便要拜倒在地。

监寺本就是个慈悲之人,听了玉书添油加醋的哭诉,简直同情到极点,看到玉书要跪地,便赶忙拦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居士无需如此,我佛慈悲,搭救众生于苦难之中。今后居士若无去处,便留在寺中帮忙打点,也算有个照应。”

玉书装出不敢置信又千恩万谢的样子答应了,从此就在寺中一边打听朝鲜国情一边伺机而动。身在普贤寺的好处就是听那些六根不清净的和尚如数家珍似的炫耀自己对王室秘事的了解,比如国王最宠爱哪个妃子,最有希望传位给哪个皇子,又比如哪个皇子平易近人,哪个皇子有觊觎皇位的表现,说的是头头是道宛若亲临。如此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玉书不但了解了王室的内部矛盾,还谋划出了一个巨大阴谋。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偏偏就在此时清朝使团来访朝鲜,正是上天特意恩赐的契机啊!

三日之限已过,普贤寺上下翻新整顿,寺内和尚们沐浴焚香,全体换上了新做的袈裟,从里到外都是崭新新儿的模样。一个个低眉颔首,连说话都不似平时呼来喝去,变成了轻声细气温言软语。监寺带领寺中有名望的弟子排成两纵,列队在门的两边,就等王室携使团前来用膳。

之所以设宴普贤寺而不是皇宫,也是因为朝鲜国王耄耋大寿将至,宣布举国上下要提前斋戒一周,不能有半点荤腥,恰逢使团来访,想到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吃素菜显得寒酸,这才选了最德高望重的寺庙宴请来宾,即不失礼数排场,又显得高贵典雅。

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王宫侍卫队才护送着国王的仪帐和使团缓缓而来。监寺师叔带着和尚们皆行跪拜之礼夹道欢迎。老态龙钟但威严尚在的朝鲜国王坐在轿中颤颤巍巍道:

“诸位大师免礼平身。今孤王于此设宴款待天朝使节,如若因此打扰了大师们清修,还望佛祖勿要责怪啊。”

从朝鲜国王对监寺说话的语气就可以看出这普贤寺的地位。

刚刚起身监寺听了这话,慌忙再拜:

“阿弥陀佛,圣上说哪里话,圣上能摆驾蔽寺是蔽寺修来的福分,佛祖也会保佑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啊。”

朝鲜国王听了监寺大师这一番话,更是喜笑颜开乐从心来,捻着胡须笑眯眯的说道:

“大师平身,今日有天朝使节在,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不必多礼,这就随孤王一同去用膳吧。”说罢向使节作出“请”的手势:

“天朝使节们请。”

“陛下请。”

待到朝鲜国王和使团走进后,紧跟着国王的是皇长孙。朝鲜国王罕见高寿,诞有十二位皇子。国王原本最宠爱英俊随和的大皇子,可是天妒英才,大皇子在弱冠之年育有一子后不幸英年早逝,现皇长孙已是不惑,为人继承了父亲的宽厚性情平和,相貌也生的是眉清目秀,不似其他王子的粗犷豪迈,据说像极了皇长子年轻的时候,因此深受国王喜爱。如果不出意外,耄耋大寿之日,便是国王传位皇长孙之时。

皇长孙身后是十二皇子。其他十位皇子都分别驻守在边疆,拥兵而立互相约制。十二皇子比皇长孙略长两岁,为人清高雅致淡泊权位,平时只管细心体贴照顾年迈的国王,与世无争犹如闲云野鹤,无事时钟情与琴棋书画、花酒诗茶,陶冶情操出口成章。所以,国王留他在身边对弈谈笑也不失为天伦之乐。

就在大队人马秩序井然言笑晏晏的进寺时,却无人注意十八皇孙故意落在了队伍的后面,待所有人都进寺后,在寺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会,一溜烟拐进了一条小巷中。

这十八皇孙是十二皇子的第二子,平时争强好胜狂妄自大,说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是再合适不过,但这人心肠却很歹毒,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只因他的父亲闲散惯了,对于子嗣的教育不甚在乎,而他的母亲原本是王府中的一个丫鬟,因为生的好看,被王爷临幸了一次后,竟有了身孕,从此收为侧房。之后被正室偏室争风吃醋是免不了的事,受的委屈多了,就总是给儿子灌输一些阴暗的思想。久而久之,十八皇子便成了一个敢狠心做事,却鲜有计谋的人。平时只顾着练武狩猎强身健体,一直妄图以武力征服别人。就这样一个胸无点墨的人却在觊觎皇位,这是朝鲜全国上下都知道的秘密。

只见这位皇孙偷溜出宴会却和一位道士模样的人在一条幽暗的小巷中攀谈。那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傅玉书。

原来,傅玉书从和尚们的杂谈中,了解到这十八皇孙乃是急功近利贪恋权位之人,但苦于朝鲜国王子嗣众多,且偏爱皇长孙,那皇位定是与他无缘,但其好惹事端心狠手辣却正是玉书所需要的,所以,玉书决定帮他一把。玉书算出恰巧侍卫来普贤寺宣布限期三天准备宴会之日,就是十八皇孙一个人外出狩猎排遣心情之时,于是化作本身——一只毛色光鲜的红狐狸,那十八皇孙从没见过毛色如此上等的狐狸,不想出箭破坏它的毛皮,只想活捉了它,一时间追的远了。玉书则是故意引那十八皇孙孤身一人前往了丛林深处后,突然转身躲在了一棵树后,看那十八皇孙在原地寻找猎物,恰巧周围无人时,玉书化身道士模样,从树后走出。

“小王爷在此地找什么?”

“你是何人?本王的猎物呢?!”

“哈哈,猎物小道没看见,却是看见了小王爷的一顶白帽子。”

“白帽子?……”十八皇孙略微沉吟,就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你!你是何人?!竟敢在本王面前胡言乱语犯上作乱?!难道不怕株连九族之罪吗?!”十八皇孙有夺位之意,但一直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不想被人一语拆穿了心事——王头上一顶白帽,真是司马昭之心啊。

看那皇孙恼羞成怒的模样,玉书并没有与之争辩,只是微微一笑,颇有些神秘莫测暗藏玄机的意味:

“哈哈,若是小王爷不要这顶白帽子,就当小道疯了,在胡言乱语罢了。要是王爷想要,今晚三更天时小道必于此等小王爷。来与不来全凭小王爷做主。”

十八皇孙被玉书笑的有些发毛,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一拽马缰,喝了声:

“哪里来的疯道士,胡言乱语,如此大胆冲撞本王!本王今日要事在身,不便与你计较,哪来的就速速回哪儿去吧!”

说罢策马而去。玉书只是在原地冷笑:“这皇孙,有贼心没贼胆,真真是孬,不过,这样的人也更好操纵。哈哈,今晚三更时分,许久以来对皇位压抑深藏的欲望必然会促使他来找我,我就来个守株待兔,大事将成矣!哈哈!”

果然,当天晚上三更天时,皇孙铁青着脸色又回来此地,玉书笑的更是有一种计谋得逞的快感。皇孙嘶哑着嗓子低吼道:

“你要是敢骗本王,本王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小王爷信任小道,小道自是不会让小王爷失望。小道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着三天后的宴会上——”

一番话说的十八皇孙眼睛里的贪欲灼灼发光,面色上的喜悦在不停跳动,身体因过度比他想象的简单多了,主持在使团暴乱的时候就已经圆寂了,不知道是不是玉书的杰作,总之,需要为谋反之路献出生命的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趁人不注意,十八皇孙嘴角有种微微勾起的戏谑,却被玉书用眼睛狠狠瞪了下去,他只得故作痛苦:

“皇爷爷!皇爷爷你没事吧……”

“这皇孙演戏起来倒是不错。”玉书看他那说流就流个不止的眼泪,不禁为之叹服。

“孤……孤王的……孩子啊……”

不用想也知道他念叨的是皇长孙,十八皇孙顿时连逢场作戏都不想了,心里恨恨道:

“你别忘了可是本王救了你的命,你竟然念叨着那个人!放心吧皇爷爷,你那个皇长孙就算没被使节砍死,也被本王的补刀搠死了!你就安心的去吧,他在底下等着你呢!”

朝鲜国王由于年事已高,又受到被看似和蔼的使节差点砍死如此大的惊吓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语无伦次了。十二皇子在床边哭成了泪人。十八皇孙其实很看不起自己的父亲,明明是个藩王,却不要军队,偏偏要呆在这个糟老头子的身边,到头来什么都没落下,真是没用。想完这个,十八皇孙白了自己父亲一眼,走了出去,留时睡时醒的国王,哭得不能自已的皇子,以及不知道什么原因圆寂了的主持在禅房里,他知道,玉书就在他后面。

“感觉如何啊,小王爷?这血雨腥风可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们,算是成功了吗?”

“成功?哈哈,小王爷真是性急啊,你那十个拥兵自重的叔叔们谁不眼红皇位?!轮到他们随便一个谁坐龙椅,也轮不到你啊!哈哈!”

说罢,玉书捋了一下鬓发,带着还是傅狐狸标准轻蔑的笑容回房间去了。独留皇孙一个人在已经墨黑的夜色中倒吸一口冷气,他觉得有点渴,是那种咽喉干涩嘴唇焦裂的渴。

“禀告小王爷,在天朝使节的箱子中搜出了大量奇异药粉。据医师分辨,才知道这乃是一种能令人发狂的毒粉,中此毒者丧失心智暴虐嗜血,天朝使节皆是服用了此毒,才突然提刀而起砍伤砍死了这么多人。现下他们已经被绑在后院还没清醒,还请小王爷发落。”

“嗯?请本王做主?!哈哈,现在国王距离鬼门关不过一步之遥,父亲又哭的不省人事,本王倒是提前做了一回一国之主啊!”十八皇孙如此得意的想着,却厉声道:“这些使节暗备毒粉居心不轨,定是有所图谋。并且他们还砍伤了国王,皇长孙哥哥为救皇爷爷竟被他们忍心杀害,把这些丧尽天良的间谍全部押进大牢听候本王处置!”

十八皇孙看那小和尚唯唯诺诺的走远了,才转身进入玉书房间:“下一步该怎么办?”

玉书皱了皱眉头:“先带国王回王宫吧,让我想个万全之策,想到后自会联络小王爷。回王宫后该怎么做,小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等到国王驾崩时封锁住消息,我要想个借口让你那十个叔叔毫无准备的进都,到时候等着他们的就是有来无回!”

十八皇孙郑重的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带着父亲和国王会皇宫去了,留玉书一个人对月喟叹:“如果让他们前来奔丧,为了争夺皇位,他们自会携带兵器做好准备,到时候可是十分棘手。如果不让他们前来,他们就会在边境拥兵起事,那时候国都可真是毫无抵挡之力。唉,还是到了一招走错全盘皆输的境地。希望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会变成白费功夫。”

玉书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设计杀了朝鲜国王和皇长孙,并且嫁祸给天朝使团,但朝鲜的藩王们仍是他的心头大患,玉书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相比于玉书的举步维艰,安排给白玉堂所对付的倭寇显得轻而易举。

白玉堂和玉书同一天到达给自己安排的地方,在玉书苦思冥想要如何进入普贤寺的那几日,白玉堂已然以朝廷微服私访的钦差大臣身份住进了沿海渔村中一户临海最近最容易被倭寇袭击的人家里。出人意料的是,白玉堂住进去的第二天晚上,就遇见了倭寇大举进攻村子。

“来的这样快吗?”

白玉堂似乎有些兴奋,他告诫过村子的人,要是倭寇大举来袭一定不要出声,躲在自己家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门,且看他如何独战群雄。村子里的人都将信将疑——朝廷派来的大人真有这么大能耐吗?

“就在今晚!”

当一群倭寇大呼小叫着从海岸线冲将而上时,却发现村子中一片死寂,唯有一白衣公子抱刀而立。这从没见过的场景诡异之极,竟将倭寇们活活吓怵在原地。战场瞬息万变,得天机者得天下,就在那些浪人武士们发愣的瞬间,白玉堂突然拔刀呼啸而至,站着队伍中间的一位东瀛武士只觉冷光一闪,自己周围的同伴们齐齐趴倒在地,放眼望去,汩汩流血的地方不是背上就是胸口,都是一刀致命。而那位白衣公子背向他持刀而立,刀尖上不断地滴下血滴,袍襟上也沾染的斑斑血迹,乍眼看去真可谓是阿修罗在世。

那位浪人武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只有海浪的夜里清晰的有些惊心,虽然内心无比的恐惧,但是为了保全一个武士应有的人格,他还是紧握武士刀跃上前去,要和白玉堂拼个你死我活,刀从白玉堂天灵穴上砍下,白玉堂举刀一格,那武士被白玉堂的内力震得偏移了重心,从半空中落下地去。那武士也是身经百战,见此变故,连忙伸出右臂牢牢撑在了地上,就在他暗舒一口气的时候,白玉堂挥刀转身干净利落的砍掉了他的右手。一声凄厉的惨叫似被海浪带的远了似被海浪一口一口吞没了,总之海岸上又重归寂静——那武士疼晕了过去。白玉堂嗤笑了一声,把他提起来向村子走去。

等到那武士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一间柴房里已是第二天午后。他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只是微微一动就钻心的疼。他想忍着痛挣脱绳子,但终究疼的叫出声来。

“哼哼,别挣了,这叫牛筋绳。懂什么叫牛筋绳吗?”

白玉堂突然的出声,将那武士再次惊吓,呆呆的环视着柴房,寻找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这时候,白玉堂从暗处走出,一脸蛊惑的笑:

“想活,还是想死?”

他说的轻松,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压抑,可能是与生死挂钩的问题总让人难以释怀的缘故。可那武士似乎并没有被他精心安排的语气吓着,只是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叽里咕噜的说些他不懂得话。

“好好说话!”

白玉堂干净利落的给了那武士一个耳光,那个武士叫嚣的更厉害了,但还是一些白玉堂听不懂的怪声怪气。白玉堂这才明白,原来这些倭寇不会说天朝国语啊,真是浪费感情。他不想跟一个语言不通的人消磨时间,并且柴房的气味加上血腥味真是令人作呕,白玉堂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出去后他才发现原来全村人都屏息凝神的围着这间柴房,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崇拜敬畏之情,就和那些善男信女们看到佛祖真身的眼神一般。白玉堂看着他们恭恭敬敬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沿海居民生活的真是够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不仅要受倭寇欺凌,连当地官员也要在这几个村子加一起都挤不出几两油的地方以战事吃紧为由,加重赋税搜刮民脂民膏。日子过得是一天不如一天,生存的压力使得笑容很少在这些朴实人们的脸上绽放。就在全村人商量如若倭寇再来就举村搬迁时,白玉堂毫无预兆的来了,他就像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中的菩萨似的,一个人就击溃了十几个倭寇。

看着这些村民纯净晶亮的眼睛,白玉堂有些脸红,他的初衷只是为了凑热闹而帮助李世民谋反罢了,却被这些村民供奉似神明,有种无功受禄的感觉。他轻咳了一声,想缓解一下被万人瞩目的尴尬:

“那个,大家都回去吧,我想倭寇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来了。大家可以趁此机会修养生机,解决起码的温饱问题啊。”

“菩萨!请受我们一拜!”

村长带头这么一喊,全村人齐齐跪下,口呼“菩萨”。这可把白玉堂急坏了,他本是只锦毛鼠吸天地之灵气所成的妖,虽未害过人,但何以被人跪拜,还称作“菩萨”,搞不好有损妖生啊。

“不敢当不敢当,大家快起来快起来,折煞小生了——”

白玉堂苦苦劝了好大一会,愣是没人起身,白玉堂急了:

“大家要是想我留下为民除害就赶紧起来,不然我可就要走了!”

大家听闻这话,齐齐抬头看向村长,村长拿捏不定,又看着白玉堂:“你们还不起啊,不起我真走了。”

说着白玉堂就摆出了要走的姿势,村长赶忙带着全村人起身拦住他的去路:

“使不得使不得啊!我们村盼了多少年才盼来了你这位活菩萨,你要是走了,我们村的人可就没法活了。”

“哎,这就对了嘛。不想我走呢,以后就别一口一个菩萨叫我了。”白玉堂顿了顿,用手搭在村长耳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会折寿的嘛。”

村长一听,连忙会意。白玉堂看着这些可爱的人们,真是打心眼里喜欢,准备打发他们回去,又想到和那俘虏交流的问题,就随口问道:

“村长啊,那个,村里有没有人会东瀛话呢?我说什么这个倭寇都听不懂,他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哎。”

“我会。”

还没等村长开口,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就从人群中响起,大家自觉地给她让出一条通道。看得出她在众人面前从没被这么在意过,因为她的脸早已经红得不成样子。村长赞赏的一笑,就带着其余人各回各家去了。

白玉堂一看简直正中下怀啊:“这样一个怯弱的小女子是不会撒谎的,只是谋反这么大的事,突然说给这么柔软的女孩听,会不会惊吓到她呢?要是知道了我不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而是谋反的逆贼,她会不会仇恨我呢?”想到这么多,白玉堂决定循循善诱。

“小妹妹……”

“我已经不小了呢。”

“嗯?怎么突然感觉有点不一样了,这个女子不想看起来那么青涩,反而很沉稳嘛,是我喜欢的类型。”白玉堂略微有些惊喜的想着。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叫我卿儿就好。我已经十六岁了呢,所以不再是小孩子了。”

“哈哈,好的好的,是我不该叫你小妹妹的。那小——额,卿儿,你怎么会的这东瀛文呢?”

“大概是一年前,海上飘来一个木筏,上面有一位东瀛来的老伯伯,他很老了,也很和蔼。他说东瀛现在战火四起,诸侯割据民不聊生,普通居民在那里已经生活不下去了,他为了躲避战事,就乘了一个木筏在大海中漂流,以此度过余生。他上岸补给粮食和水时,就在村子里住了些许时日,教会了我一些东瀛文,作为我给他粮食和水的报酬。他说以后一定会有用,没想到今天真的用上了,早知道我就给那位老伯多一点的食物了。”

看着说起故事来就俏皮的卿儿,白玉堂是越看越喜欢。

“倒是有这么一段机缘啊~那位老伯还真是料事如神呢,如果他还活着,我带你去拜访他,哈哈。好的卿儿,现在随我进那柴房去,你去问那个武士想活还是想死。”

白玉堂害怕卿儿体会不了他所说的那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气场,正准备给卿儿强调第二遍,就听见她严肃冷峻,面无表情却暗藏杀机的用那个武士的语言,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说出了那句话,惊得白玉堂只想竖大拇指。这时候,卿儿回眸看着白玉堂惊呆的模样,又羞涩的低下头笑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卿儿嘛?~”白玉堂感叹道。

“白大哥,他说他需要考虑一会。”

“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石原太郎。”

“嗯,告诉他,只给他一炷香的时间。让他识时务点。”

等到卿儿说罢,白玉堂带着她走了出去,看四下无人,他小心翼翼的问她:

“卿儿啊,你觉得,当朝皇上如何?对我可要说实话。”

看着白玉堂突然严肃下来的表情,卿儿有些局促,没了刚才面对那个武士的大义凌然,扭扭捏捏但又言辞坚韧的说道:

“那个昏君遗弃了我们,让边陲的百姓沦落到随时会被东瀛人欺辱的境地,我们早都恨他入骨了!白大哥,你这么好,一定不会是昏君的派来的官差,那些官差来了只会要求每家每户拿出多少银子,根本不会管倭寇肆虐的事,所以你一定是菩萨下凡呢。”

“不是说了不要再叫我菩萨了吗?这么不听话,我可要走了。”白玉堂佯怒道。

卿儿连忙吐了吐舌头,白玉堂看到后也憋不住笑了,卿儿才明白是上了他的当了,也抿嘴一笑,接着往下说:“白大哥,你留了那个倭寇作为活口,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任务要用他和剩下的倭寇交涉?如果卿儿猜得不错,白大哥是不是要推翻那个昏君呢?”最后一句话,卿儿说的小心,白玉堂欣慰的点了点头,能遇到这么一个不失明智和谨慎的姑娘,真是上苍相助啊。

“白大哥不用担心卿儿知道了害怕的,只要能将倭寇赶回他们的老家,不再欺凌沿海的百姓,卿儿什么都愿意做呢。”

白玉堂听得一脸兴奋,不得不佩服这小女子的细心,也渐渐对这个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眉清目秀温柔体贴的渔家女子多出了些除了喜欢的暖意。他知道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就是他和缘分相遇的时候,他已孤寂千百年,真的不想错过。

“哈哈,卿儿说的一点没错。我是想推翻那个昏君,不过并不是我要替代他,而是京城里有一位李兄具有天子之象,看他行事作为,必然会是一代明君,所以我临危受命来到这里,意欲收买这里身负绝技的倭寇们为我所用,待到事成后将他们集体除去,也算他们死得其所啊!”

卿儿听见白玉堂在她面前没有再掩饰,反而坦诚的承认了此行的目的,自是心花怒放。哪个少女不怀春,从白玉堂来到村子的那天起,卿儿就已经对面目俊朗的他芳心暗许,只可惜没有能帮得上忙、能接近他的地方,却不料天赐良机,让村里唯一会说东瀛话的她成为白玉堂的得力助手,这真是月老显灵,到现在已经和白玉堂说了这么多话为止,卿儿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白玉堂歪头看着这个只够着他肩膀高度的女子,婉转低眉面如桃花,眼中流光顾盼生姿,一举一动不矫揉造作,完全真心流露出来的开心,更是为她增添了些许可爱纯情,不同于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位女子。原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止存在于诗中,还存在于眼前。

卿儿发现白玉堂凝视着她,都已经看的痴了,更是面颊飞霞转过身去。这时白玉堂才猛然发觉应该是自己未经许可无礼直视冲撞了卿儿姑娘,只得赔罪:

“卿儿莫怪,我无意冒犯的,那个——”

“白大哥说哪里话,整个村子人的命都是白大哥所救,大恩人能多看卿儿两眼是卿儿的福气,又怎么谈得上怪罪。就算——就算是……”

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不闻。但以白玉堂的内力,自是可以听的一清二楚,但他佯作不知,问道:

“卿儿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清了~”

此时卿儿的脸色都已经快红到脖子根儿去了,但为了不错失良机擦肩而过了自己的心上人,她顿了又顿,才消除了所有疑虑,使劲咬了咬嘴唇,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略微抬高了声音说道:

“就算是刀山火海,卿儿也愿意陪白大哥去走。就算是最酷烈的地狱,卿儿也愿意陪白大哥去闯。只要白大哥不嫌弃卿儿,卿儿愿意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都陪在白大哥身边,不离不弃。”

卿儿原本打算着,说完这些话就跑开,却没想到在一旁听的嘴角直翘的白玉堂一把就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傻卿儿,你的白大哥怎么会让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就好好的待在我旁边,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受一点伤的。”

白玉堂也顺从了自己内心的涟漪,乘着扬帆的舟,直开进卿儿的心里去,载着她回来住进自己的心里。他也不在乎自己是妖这个最大的隔阂,只是紧紧的抱着卿儿,感受着两人相拥的微妙。千百年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一个人交换着温暖,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靠着白玉堂坚实的胸膛好一会儿了,卿儿还是瞪大着眼睛,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自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渔家女,论样貌比不过村里的珂可,论贤惠胜不了邻家的戚芳,这样一个宛若仙人下凡的英雄竟然在抱着自己,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情话。

“我上辈子肯定做了不少好事。”卿儿这么想着,开心的泪水打湿了白玉堂胸前的衣襟。

“卿儿,你怎么哭了。是不喜欢我这么抱着你吗?”白玉堂有些慌乱的松了手,却没有完全放开。

“不不,是太喜欢了,喜欢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相信白郎怀里抱着的竟然是自己。白郎,我以后这么唤你可好?”

白玉堂低头看着怀里泪盈盈的卿儿,更是楚楚动人惹人怜惜。他轻抚着卿儿的青发,嘴唇慢慢凑近卿儿的耳朵:

“好啊卿儿,卿儿以后想唤我什么都可以呢。”

白玉堂说话时吹出暖暖气息,在卿儿耳边来回,卿儿全身轻轻一颤,就酥软在了白玉堂怀中,白玉堂见美人娇羞,情不自禁就往卿儿唇上吻去。卿儿只觉身体一阵震战,开始意乱情迷起来,她的手不自觉的环住了白玉堂的腰,也顾不得害羞了,就踮起脚尖闭起眼睛,和他缠吻在一起。

吻到动情处,白玉堂突然将卿儿横抱起来,卿儿轻声惊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白玉堂的嘴堵了上来。卿儿此时也迷蒙起来,双手环着白玉堂的脖颈,只是深吻。

就在二人吻到忘情时,柴房内的武士突然大叫大嚷起来,白玉堂和卿儿只好不甘的停了下来,眼里满是对那武士不是时候打断的愤恨。卿儿给白玉堂解释说他是在示意咱们他已经想好了那个问题的答案。白玉堂便不舍的放下卿儿,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只见石原默默的吞了吞口水,表情表现的极为夸张惊讶,急忙点头,害怕迟一点白玉堂就会后悔。白玉堂见状,轻蔑的一笑,给他解开了绳索放他去了,成功在望。

那武士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倭寇们的基地——距离海岸不远处的小岛上。此时的倭寇首领——松下隆一正在发飙,派出去的十几位高手竟然无一生还,这真是有史以来的奇耻大辱,怒发冲冠的松下发誓,一定要把那些不知好歹的村民全部杀掉,以解心头之恨。就在他准备发令的瞬间,一手下来报:“松下主公,石原太郎……回来了。”

松下看那报信之人面色慌张抽搐不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进来!”

传令人显得有些为难,松下愈发惊奇发生了什么,于是厉声道:“还不快去?!”

“是、是。”

那人唯唯诺诺的出去了,不一会儿,石原走进帐中,松下看到石原这幅模样着实吓了一跳:

“石原君,你、你的右手……可恶!我定要这些人血债血偿!”

“不不,不可妄动啊松下主公,那人放我回来是要和主公谈判——”

石原把被排出去的那队人马如何被白玉堂杀掉,白玉堂又如何只留他为活口,以及白玉堂说给他的威胁与筹码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松下隆一。松下隆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眼前这个原本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竟然替一个杀了同胞并且连他自己用来拿刀的右手都砍掉的人说话,松下比之前更加愤怒,还没等石原说完,就冲上去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

“混账!那个人杀了你的战友我的部下,还砍掉了你的右手,你不想着杀了他一雪前耻,还敢替他说情,要我们为他所用!你怕死吗?!作为一个武士,你的人格哪里去了?!一个没有人格的武士,不配活着!”

说罢,松下扔给石原一把武士刀,要他剖腹自尽以谢武士道精神。石原没有拿起刀,只是默默的说道:“松下主公,石原跟随主公来到这里,为的是养家糊口,以前去抢还能抢到些口粮,可是现在……岛上这么多战友都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松下主公也是如此吧。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和那个人合作,起码……”

“执迷不悟的混账!”

“啪”的一声,石原脸上又挨了一下比第一次还重的巴掌。这时,挤在帐外偷听的所有武士都走了进来,用犹疑的目光看着松下,松下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难道这些属下都要背叛我了吗?”想到这里,松下一阵恶寒,却故作盛怒:

“怎么?!你们都要反了不成?!”

副队长山野从队伍中走了出来,给武士们挨个赏了一个耳光。

“主公,石原君背离了武士道,恳请以他的鲜血给这些意志不坚定的武士一个警示!”

松下隆一点了点头,副队长得了允许,便把石原太郎拖了出去,石原一路高呼:“主公,石原没有背叛武士道,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其余的战士们都人心惶惶,虽然确实有点向往石原所说的生活,但有了石原的先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都出去吧!”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退出了松下帐中,远远看到石原被副队斩下的头颅悬挂在最高的旗帜上。这样的画面,让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连贼心都压下去了,要多快有多快的回到了自己屋子。

这时行刑完的副队回到了主帅旁边,低声道:

“松下主公,据石原描述,那人武艺高强可以一敌十,所以我们万不可强攻啊。”

“照你所言,该当如何?”

“主公附耳过来,我已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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